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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的我们的身体和思想注定要毫不含糊的走出去,走出我们低矮的天幕和狭窄的白洋淀,走出我们的白洋淀初晕。

那年我身边有个沙布,那是个刚从部队回来不怎么安分总要生事的小沙布子。那天我们给小沙沙创意笔名,我说我们萨特我们布勒东,你叫沙布吧,哪天存在主义在中国遍地开花,你你就是萨师师,哪天超现实主义在中国全面发芽,你就是小布豆芽,小沙沙将信将疑,我说兄弟啊你这是未出作品先出盛名,从了吧。

再就是我们的诗圣大哥戴之,所谓戴之,呆子之谐音也,敢为古今第一自嘲,折煞鲁迅让后人仰止令当下汗颜,其诗翩翩,只是一脸的无辜适合深夜抒情。

没几天来了个肖沉,此公乃吴非同班不同座之圣君在先也。这肖公饱读圣贤书暗藏纸风流,属典型的闷骚派,后来肖公其文果然闷骚。

其实我们个个闷骚,只是我们都装着无视美色,因为吴非有言在先:我乃敢为艺术先,不得恋爱,不得婚许,不得走近女色。两年后吴非第一个走近女色,第一个恋爱,第一个婚许,那是后话。

那时我们的空间是我父母留下的十平米的一间陋室,这样的空间只允许我们站着抨击踱着打击当然我们可以放肆而绝情的剿灭腐朽的传统放生崭新的思潮,我们从这间小破陋室启航放飞我们拒绝腐朽的文字行动和异想天开的思想爆破。我们谈存在主义垮掉主义荒诞主义超现实主义就是不谈马列主义不谈邓小平理论不谈胡耀邦理想,当然我们会时不时的谈谈西单墙上的那个魏小哥,我们相信旧的世界正在埋葬,尽管我们不知道新世界存活在哪个角落,我们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行动,用我们的笔和纸加上我们呼之欲出的思想在行动。

我们相信遍地开花,相信所有的处女都会冰结死水都会开花结果并且繁衍未来。

一次我和沙布偶然在市宫门口的电线杆上看到一则告示,大意是愿以天下为己任广交同道好友,我和小沙当即记下地址,回到家我连夜发信次早邮局一开门便投递(那年代发信几乎是我们唯一通向外界的联络方式)。

这封信可以说是我们走出白洋淀的第一步,一如小处打开十八年尘封,我们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疯狂轰炸。这封信让我们结识了英年早逝的金匀和文坛怪杰陈接余,通过金陈二位我们结识了心系天下的胡忻胡俊兄弟,通过二胡又结识了崇尚三民主义的佩胜老哥和新派画家张健和丁乙,还有诗人兼校园乐手王依群。

于是我和沙布策划接下来以我们为主导张贴招友告示,我们骑着老破自行车几乎贴遍了上海各大高校,我们的口号是文学、艺术、存在、垮掉。我和沙布拥有各自强大的内心原动力,不同的是,我为诗歌革命而战他为的是艳遇女学生。可他哪里知道,真实的情况是艳遇女教师的味道更鲜更美。我们当然不会放过各路师院和著名女校,就像当年毛泽东只贴师范女校,男人和男人最大的妙点就是脉脉含情心照不宣。

我们遭遇过各类革命的再革命的甚至是彻底革命的,当然我们没有艳遇美色或者说我们来不及艳遇,只是可怜了小沙布子,那些日子沙布只能靠自慰充饥。

那时我的第一本带着主观意象雏型的油印诗册《梦与真》刚出炉,胡俊通过各种途经把我的诗册向上海各高校广泛散发,在此期间自然结识一批科班才子,因为胡俊的散发,亚木出现了,这个复旦79级经济系走出的总想着在纸上把女人的乳罩撕个粉碎的科班小子兼诗歌野马,后来竟成了本人主导的上海早期民间诗刊《南方》的重要作者之一。

一次画家张健说,在华师大丽娃茶室他见到过一帮和我们写差不多诗说差不多话想法差不多异端的朋友,他建议我去会会。我说好啊天下同道不嫌多,只恨相见晚。

那天是一个周四的午后,到了丽娃茶室第一个见到的是孟浪,这个被京不特称作“一点也不孟浪的俊良”,一脸的拉碴胡子双手紧握着我大言相见不晩,再就是《海上》首期责编海客,一位文质彬彬的海家儒客,一脸的书生造反气。接下来与后来的诗坛宿将当时的《海上》实力派骁将刘漫流和天游畅谈豪饮清茶,这是一对博览群书天马行空的海上诗文侠客,多年后天游的诗意不灭,更多年后的2014的某个黄昏,我和刘漫流的那次渣打邂逅成就并惊动了某个凡尘红颜。

不一会京不特驾到,一个一眼看上去比吴非和毕加索还短十个公分但却一脸的不羁内心却总惶惶不安既放浪又重色的肉食主义小花生。

有所不同的是京不特在床上有理论没实践,毕加索是有实践没理论,吴非是该理论时坚决理论该实践时彻底实践,据说默默是该实践时理论,该理论时实践。

我和不特这次还真是一见如故,我们生就的臭气相投铁杆的同道中人,也从此京不特成了《南方》的锅盖主力,他一首阿哥阿妹的流氓小诗让所有闷骚型女诗人心跳脸红暗潮汹涌,而男人们尤其是吴非这样的男人则翩翩起舞阵阵狂欢。

没多久海上名流郁郁现身,这是个紧握你的手久久不放手的痞派诗人,一个诗人活动家兼酒色豪徒,如此这般厚颜无耻的握你手,如果被握者是纤纤玉女,我相信此女必失声尖叫。

没人知道我们的郁郁除了手上功夫,床上的郁大仙能送美几程。

和默默相见不在丽娃,没想到这位太阳和共产主义的私生子兼文化土豪竟比吴非口吃的厉害,读他的诗也是件件口吃。我发誓当今之世最能诵读默默诗的非吴非莫属,最能默念吴非诗的当属默默,因为他我皆口吃。一如吴非山呼海啸的《六神无主》和默默后来居上的《四十大惑》,一个真理:我俩皆语障。

就在我手捧着墨汁未干的《海上》创刊号,我们的《南方》首期也已付印不日面世。那是个每个诗人都可以横空出世的年代,那是个一本诗集可以颠覆一个主义一首破谣可以缴获一个才女的年代。所有的内心涌向无边的苍穹,每一朵花蕾都在等待引爆,每一只手都像上帝那只肮脏的手它们都在迎风飞舞斩尽落日。

我和阿钟相识却不在丽娃而在星期文学茶座,神交在隐隐的海上深湖,我们曾同房于2007港岛盛会,我们还曾共享过台北的霓裳飞花。所谓阿钟多年来不但诗艺越来越炉火纯青,电灯泡也做的愈发的闪闪发光,若非什么毛的那晚上风月正弄巧,怎敌这阿钟兄弟的世纪大灯泡彻夜浦江烧。

那次猎红初始本人便直奔第二主题(有没有第一主题暂不奉告)。于是乎吴非用舌尖妙笔吐艳,于是乎阿钟用思想千里奔袭,吴非的唇间游龙越阵阵喷火,阿钟硕大的灯盏越当仁不让光照千秋。

什么是老男人伟大的闷骚,看阿钟21世纪耀眼的超级灯泡便知。

再说热闹过好一阵子的星期文学茶座,一家文学俗家乐园。在这里专业的和非专业的碰撞,主流的和非主流的颠倒,体制内的正襟危坐者和体制外的自由创作人对流。在这里可以找到任何你想找的人,但也是什么都找不到,所有的文学茶客都是过客,除了为数不多的阿钟和阿钟们。

就在我的个人小集《梦与真》、《走调》、《移动》举步到大型民间诗刊《南方》横空出世的那一段时间真空里,一本汇聚了我和亚木、戴之还有大概是泰子的四人小集《蹒跚的侏儒》新鲜出炉,那是我们兄弟首次抱团真情扭动在自我混账的文字里。那的确是我们阳光灿烂的日子。

我相信那些个日子几乎所有诗朋狐友都能对吴非的“的空被在时”倒背如流,无论目空一切的师大丽娃派,无论意淫小群的师院感觉派,无论深藏不露的巅峰口吃派。那年头只要是诗人都无一例外的奉吴非夫人为第一夫人,再看看当今的“第一夫人”实也就比当年吴非的“第一夫人”多唱了几首民歌而已。

那些日来我家最勤是京不特,这小子每次都高调“去吴非家看吴非是假看第一夫人是真”,可真让他见到“第一夫人”,小子是大气不敢出小气也不敢出,想默默怎么也能用余光偷扫一下“第一夫人”,刘漫流天游来了不叫一百声姐姐决不回府,折声是打不到“第一夫人”主意只能去偷吃“第一夫人”闺蜜。

《南方》终于问世,吴非,亚木,戴之,京不特,陈接余,肖沉,还有董景黎,还有一大批诗友同仁,因为《南方》我们走到了一起,因为《南方》我们同悲同喜,因为那个年代我们至今铭记。

不得不提及的是董景黎,一个看上去有点羞答答内心却暗伤累累的女诗人,她渴望的男子永远躺在担架上,从读景黎的第一首诗我就强烈意识到,女人永远在等待救援。

如果没有第一夫人,我就是董景黎担架上的男人,后来我才知道,第一夫人除了喜欢吃肉,还爱吃醋。

可惜《南方》只办了两期,因为接余的加盟让吴非的诗大放异彩,如果说肖沉写吴非是一种悬崖上的理性解剖,接余则是种形式上的完美颠覆,从颠覆到颠覆,一如曾被这老秀才颠覆了上百回最后竟起死回生的川芳小合,老男人的纯情天道辉煌。

一梁是最后出现,和一梁相遇是偶然也是必然,一粱开发并保留了我几乎所有的可见文字,那是来自若干年后贝岭到来的一次灵焰爆发,然后促成了我和一梁的那次私人长谈和滚滚行动。

后来一梁进去了,后来他又出来了,再后来他带着井娃来了,再再后来他带着井娃飞了,再再再后来,我听到并证实了一些传闻,时间已经是跨越世纪的00之后。

我们老了吗,我从不认为。21世纪跟不上诗人诡异的诗情和跳动的辞章,21世纪可以没有诗歌,但不能没老男人。

 

2014年7月27日完稿于美兰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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