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这个时代里,只要仅仅是不屑苟同的一个例子,只要仅仅是拒绝向习俗屈膝,这本身就是一个贡献。

                                    ——密尔《论自由》

 

当我还不复杂时,对万物的兴趣——我指的是那美好的求知欲,充溢在我的世界。后来我“成熟”了,才发现被教育用“伟哥”饲养了几十年,那坚挺的固执,那坚挺的利欲,顶得脑壳生疼。你以为这就悲哀了吗,其实这只是开始。

来到这学校,我认识了一个loser,一个让我唏嘘不已的loser,他的失败让我至今不能平息。

“我来这个地方,只是希望少操点蛋,没想到这地方让老子操得蛋疼。”作为一个loser,抱怨必不可少。这人很拽,用那些尿性不改的老师的话来说,就是“目中无人”。他进任何人的办公室都是推门便进,他遇到任何领导都是白眼朝天,嘴里骂骂咧咧。这让我困惑,因为我看到他对宿管老头满脸笑容,我看到他对食堂的清洁工点头哈腰。他的回答则是——“如果有一天习近平在你面前,你尊重他只是因为他是一个老人,而不是因为他至高无上的权利的话,那才是礼貌,大道既已沦丧,要礼貌何用?”我常见他因为某句别人对他的不理解的话而难过得沉默不语。他说,作为一个先醒的人,他总希望能叫醒别人。可悲的是别人却将他当做异己,甚至疯子。他总是戴着一副耳机,但他并不是玩音乐的。却又一幅很陶醉的样子,真是彻头彻尾的loser。他微笑着拿下耳机,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我知道一般这时候,他要说点什么了——

“我小的时候看过一张图,是张衡的地动仪,你也看过吧。以前啊,我总是想假如我们所有人必须做地动仪的一个部件的话,我一定要做衔珠子的那龙,虽然最后珠子会失去,我也不要做蹲在地上的蛤蟆,虽然他们最终会得到珠子。”我也笑了,抬头看了看台上说话的领导,又看了看台下的班主任,他说的对,班主任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蹲在地上的蛤蟆,不管领导说什么它都在点头微笑,等着珠子落下来。”我并不觉的他刻薄,他是一个善良的人,loser是这样的一个人,而我只当他是癫狂的人。

他的失败不止如此,他成绩不好却经常被不知情的人误会为学霸,只有我知道,他看的书都跟考试无关。Loser完全没考虑未来?不是的,他的规划很清晰,但他的未来或者说规划中的未来完全是找死,所以他只能是loser。我们一起走的时候,当我们遇到领导时,我总要拉着他绕道,因为他满嘴脏话,而且他曾跟我说,他一见到那些领导,就有种跳上去指着他们鼻子骂“傻逼“的冲动,虽然我并不相信他敢这么做····敢吧或者说不屑吧,谁知道呢,我不是他。

Loser经常很烦躁,经常像是脑袋抽筋一样莫名其妙的怒不可遏。我不能理解他或者说跟不上他又或许说不愿跟,反正我不在乎。我和他唯一闹过别扭是因为——当我和他聊各种车时,开始他很兴奋,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极为反感我再谈车,这让我很不爽。 有一天他向我解释了,也许除了我以外再也没有人愿意听一个loser废话了。他的解释是——”我他妈的最讨厌那些励志和心灵鸡汤的傻逼玩意儿。我以为你爱车是因为喜欢那种自由或者速度,但你却只是提前想一下未来要买什么车。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买一辆很牛逼的车,可这又有什么用?拿来向亲戚朋友证明成功;拿来向老同学炫耀成就?你的一生不过是从早上开着一个会动的大盒子也或许是豪华的小盒子再到一个大盒子,晚上从一个大盒子回另外一个大盒子。“这是解释?我已经听的不耐烦了,我原谅他不过是因为他是一个满嘴胡话的loser。

Loser的生活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有时很愤怒,有时很安静。对了,loser还很高傲,我们应该知道,愤怒和高傲毕竟是孪生兄弟。可是一个loser的高傲却引起了众人对他的诸多不满,毕竟loser就是loser。Loser曾经想过,就当一个异端吧,从此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在他那些与考试无关的知识里,也许大家就会笑着说,他不一样嘛 ,随他去吧。潜意思是说,他就一疯子,不必与其纠结什么。然而loser笨就笨在他拥有满腔的热血和不甘心,于是他就这么失败下去。

他的第一个失败是,他试图寻找同类。于是永远孤立于这个班的他,永远奉行“光荣孤立”(他的原话)的他开始了大范围的交际,而我在一边看着他那些幼稚的交往能力感到可笑。

后来loser遇到了一个人,他自称与loser的想法一样,loser欣喜若狂,常常与那人聊天到深夜。在这里我们暂且称这个人为A吧。A是一个朋友圈极广的人,据loser说A拥有他所没有的行动力,loser于是潜心向他学习。我很怀疑loser的真诚,他是那么的愤怒,那么高傲,怎么会去向A学习那些比他还幼稚的交往能力,就因为A自称自己的思想与loser一样?我为loser感到可悲,然而事情还没完。

A有一天找到loser,约loser一起出学校合租,用A的话来说,他们要去创建理想中的宿舍,loser于是跟着去了。出学校后,因为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远,loser经常不来上课,我便很少再见到他,只是在电话里得知loser住的地方停水非常频繁,比学校还夸张,我之所以说比学校夸张是因为我的学校在一个山坡上,夏天停水很严重,不过在学校,领导好歹会从出国“考察”的经费里抽一点出来拉拉水什么的。

某次,我出学校办事,顺道去看看loser,我一进门就被震惊了,除了loser的床铺四周,满宿舍垃圾,什么意想不到的狗屎都有——臭袜子、臭鞋子、吃剩的馒头和各种零食的包装袋,甚至还有一地的泥块。loser说他两天没回宿舍就变这样了。

“我操,你他妈没事吧,这人你告诉我说他有洁癖?(入住前A告诉loser他有洁癖,希望loser注意一些)你他妈找的什么奇葩舍友?”我真的被震惊了,看着loser只是无奈的叹口气,我对loser的认知完全被颠覆了,我没想到他对一个自称是他同类的装逼的傻逼竟宽容至此,然而他的宽容不止如此——听说A后来重新搬回学校,loser却一直熬过了那个停水停得一塌糊涂的夏天。我仿佛看见了那个站在街头,因停水而许久未洗澡的蓬头垢面的loser,他满眼落寞和失望。Loser不愧为一个失败者,失败到一向是被他灌输各种思想的我,也忍不住想骂他是傻逼。对于A这个人,经我多方打听,我发现他是这样一个傻逼——假如你不知道什么是装逼格,假如你不知道什么是奸佞小人,假如你不知道什么是无耻,你把他拉过来看一下就知道了。

Loser怀着一种被诱奸的心情搬回学校,倘若我不念及他是如此的善良,我定要狠狠的嘲笑他。在我看来loser不仅失败而且愚蠢。loser什么都不想要,却一心要追求那些被称为真理的东西,虽然我不想明白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他就那么说了——

“对于我个人,我只想做一个老师,你也发现了,我喜欢看书,而且喜欢把看到的分享给别人,你就当我是炫耀吧,我觉得并不可耻。但是这他妈是一个什么样的现实,用《东京食尸鬼》中的一句话来说,这是一个“颠倒的世界”假如有一个伟人将这世界归位······”

“少来了,自己low就自己low,怪社会算什么?”我实在听不下去loser的轻浮的言语,我打断了他,没想到loser“噌”的一下站起来,像是在演讲一样:“知识有如垃圾,成功靠关系,人们憎恨腐败只因为自己无法腐败,不管是谁,利欲熏心却全然不知,在权利面前犹如妓女,极尽丑陋,有志之士被当成废物·····”他突然又停了,有些气喘的静立在一旁,好像吐出这么几个平淡无奇也毫无思想亮点的字需要很大力气。总之,这次谈话不欢而散了。我只当这是无数次脑袋抽风中的一次。后来他快离开时,他把没说完的话又说了出来——

“假如某位伟人将这世界重新归位,民主法治已见雏形,我将安安心心的去教书,和那些天真有理想的孩子在一起终了此生。如果没这么一个人,那我将投身这伟大的浪潮终此一生追求这世界的普世正义。”他在说这话时已经是在那件震惊全校的事件以后了。因为这件事,我久久不能平息,疑惑至今。

他的第二个愚蠢,是想要宣扬他的思想,所谓的普世正义。于是,蠢事一件接一件。在中国有一件事,始终是半公开半封闭的,它是“八九学潮”或者“六四事件”,外国人叫它“天安门事件”或者“北京之春”。Loser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口,可以引人思考。然后在6月3日的晚上,你会看到一个人绕着灯光、监视器和保安走,到处张贴A3纸大小的海报,上面写着关于“六四”的简介。那一夜loser很满意的睡去了,好像那些角落的海报能够让全校师生大吃一惊一样,好像那些公民意识将在一夜之间就在人们脑海中生根发芽。然而我说loser失败就失败在此——第二天,loser发现所有的海报都被撕光了,就算是正式的宣传栏里的也不例外,他见识到了一个组织或者一个系统的力量。我对他说,一个人毕竟是敌不过团体的。他听进去了,所以干了第二件蠢事。Loser将要组织自己的团体,为此他开始低头了,去取得那个蛤蟆老师的同意(愚蠢的想法),他想要取得权限,可是他不知道若这个环境真的需要这样一个乌托邦的话,不用谁授权它自会成功,如若这是一片沙漠,即便上天都同意你建水库,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在全班面前道歉,原因是他的“光荣孤立”,也就是说原因只不过是他跟别人不同。他九十度鞠躬,在全班面前。他深深鞠下那一躬,我远远看着他,心里莫名酸楚。他找了很多人商量,关于这组织的性质什么的,不管是什么,读书的组织也好还是别的什么,谁在乎呢?loser愚蠢,不知道人们不在乎,不知道他们不在乎什么知识,不在乎什么读书,更不在乎他妈的正义,正义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妓女,有权有钱者干之。Loser以为每个人将在这个组织下,吸收各种知识,然后人们互相启发,开拓自己,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培养公民意识”。可是loser正因为是loser就像他一样玩砸了,他的组织实际上不过他一个人而已。如果有一个镜头从聚会的教室扫过去,你会看到被班主任逼着留下来的同学在那儿玩手机、聊天、谈恋爱和睡觉。如果我是loser我会觉得悲哀,而我不是,我还只是镜头里那玩手机的之一。后来loser说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来错了地方,他的确来错了,要么他自己是傻逼,要么这现实是傻逼,我相信人们会选择前者。谁在乎呢,这现实什么样;谁在乎呢,理想什么的;谁在乎呢,真理什么的。每个人要的不过是心中汹涌欲望的实现——房、车、奢饰品和女人,还有那像女优的自尊心一样可笑的荣誉感。而世人皆比loser聪明,每个人都会将自己的欲望戴上梦想的桂冠,披上理想的皇袍,尽管在loser看来,那不过“国王的新衣”。

这个可笑的光杆司令组织在维持了一个学期后,彻底崩溃。Loser陷入深深的自责和自卑,他认为自己能力不够,不能凝聚同学。可是,loser啊,羊才能团结羊,而狮子只能团结狮子。我开始可怜loser,觉得这是何其可悲可怜的人啊,当他与人谈理想时,被讽为空谈;当他双脚落地去实干时,他发现大地早已腐朽,而他也一样。

Loser的生活于是开始进入漫长的沉寂,他郁郁寡欢,只因不能原谅自己的无能。也许,正因如此,他倒是更愤怒了,而且他似乎已经毫不在意这愤怒是否还有意义,就像德国人在一战之后只能发动“无限制潜艇战”一样,这是无奈吧,谁在乎呢,也就被他的愤怒波及的人还在乎——

“今天穿得挺帅的嘛。”

“那我脱下来给你怎么样。”

这是loser和一个女生的对话,loser是这样跟我解释这对话的——

“如果一个人因他拥有的物质而变得不同,尤其是在异性眼中不同,那么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好了。房,给你;车,给你;奢侈品,给你;假如你还要有性的话,那我给你做一个像《人工智能》里的那种男妓机器人来操你,服务非常周到。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我可以将你最喜欢的男明星的脸放在那男妓机器人身上,然后呢,永远不要再生情愫,永远不要再有那种类似动物发情的欲望了,永远不要再有了。”我听完就晕了,他已经不是抽风了,是彻底疯了。正如或者正因为他说的这些,他始终单身,从来没听他说过哪个女生不错,他也从不把单身这种事放在心上。也许他说的那些是他的真实想法呢,在我看来那完全是抽风。

难道loser就要这么愤怒下去,我不知道,他离开已经一段时间了。他现在怎么想?Loser现在像是消失了一样,而且班里也没有一个人会再提起他,他像是一个笑话一样,被人们一笑而过了,我却莫名的有些难过。

我永远不会再知道,loser一个人听着歌漫步在清晨学校的心情,又或者我在乎吗?我真的在乎那个时而愤怒,时而又满眼泪光的loser?他是那么不堪,既没有让人叹服的天赋,又没有讨巧的各种能力,甚至连去认识一些新朋友都让他感到万分为难,我只是可怜他罢了。

Loser有时会非常渴望他所谓的摇滚,我说渴望是因为他爱摇滚却又不愿去玩音乐,他说那不适合他,但在我看来这不过只是因为他天生顽劣而已。Loser不愧是loser,他每失败一次我便越可怜他,这是一只试图向上飞翔而又品质极差的可怜虫。当我质疑他时,他向我诉说了他关于要摇滚的心路历程——

“我以前不听摇滚,在我看来它是一种混乱。假如我告诉你我听摇滚是从贝多芬的交响乐开始的,你千万不要认为我装逼。《第九交响曲》当众人高唱席勒的《欢乐颂》时,我被震撼了,然而这种震撼很快就不够用了,于是我找到了摇滚。其他人因摇滚而自由,我因自由而摇滚。”我认为他就是装逼,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我对摇滚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我也不觉得科特柯本的那句“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燃烧”有多么的令人振奋。总之,loser喜欢一切悲壮而极端的东西,尽管对“极端”这个评价定会让他勃然大怒,但事实就是如此。

Loser有一些我很怀疑的过去,这些过去弥漫在他零碎的言语中,诸如父亲入狱、家族纷争甚至械斗、一段痛苦的恋爱。这一切在我看来是他自己low的表现,一个人若真有什么本事,不会总沉溺于过去,而loser之所以是loser,就因为他沉溺于过去不能自拔。对于loser那些的过去,我不感兴趣也不在乎,我关注的是这样一个loser究竟会走出怎样的人生。Loser来自于一个贫困的小县城,刚开始他对“他的城”(他的原话)充满了憎恶,就像憎恶他的过去和他的家族一样,他满嘴脏话的骂那里的人如何固执,如何利欲熏心,如何素质低下,然而如今(至少这一年来)他却满怀柔情的想回到那里,去那里当一个中学教师,给他的学生讲历史。在闲暇时,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去书店看书。Loser给我描绘的这一幕场景,让我感到温暖,更让我感到惊奇,平时民主法治挂在嘴边的他,竟然渴望的是 这样一幅画面,也许他跟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可是这一切恐怕都不可能了,因为他的离开。

若是要问谁最痛恨这个一无所有的loser,那便是那些教授们了,我想在loser离校时,他们一定重重出了一口气。

那天下午,我记得很清楚,教室外满天乌云,我亲眼见证了那个老师的脸由红变青,由青变紫。那堂课不知为何谈起了道家“无为”思想和西方的个人主义及自由主义,那老师侃侃而道——

“在我看来道家‘无为’思想是最自私的思想,它只强调自己的清静无为,什么都不干,就想着别人去做贡献,自己坐享其成,所谓‘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也’。这就和西方的个人主义一样,自私自利,自顾自己,自求自己的利益。我发现你们这一代人就是这样,个人主义,以自己为中心。还有啊,你们小小年纪不要学人家‘无为’,不要学那些所谓的自由,你要自由你怎么不飞出地球去呢,在地球上不还有地心引力束缚么?”

话音刚落,我看见一只手“噌”一下高高的举起来,是loser,他满脸愤怒或者愤慨,总之他激动得嘴唇都子都颤抖。

“老师,你对‘无为’的理解是错的”。老师示意他站起来时,loser以爆破一般的声音说道,全班同学满是说不准是惊讶还是厌恶的表情,loser不管,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

“所谓的‘无为’是指——不任性而为,不肆意妄为,不胡作非为,才能有所作为,而不是什么自私自利,更不是什么逃避。而个人主义,其核心价值是独立自主,通常在民主法治的社会人们奉行个人主义,而您所崇尚的集体主义,通常在以下三种社会中被奉行:其一是原始社会,个人弱小,而不得不依靠集体才能生存;其二是共产社会,我不太确定能看到这种社会,而且也怀疑他是否真的会存在;最后一种是在专制极权社会,压迫者或者统治者为了使公民顺从而提出的麻醉公民的概念,事实证明,越是奉行集体主义的社会,自私和卑劣越是盛行。至于自由主义,我想告诉你自由并非纵欲,纵欲是我们伟大的‘人民公仆’们干的事。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中说,自由就是能够遵循自己为自己制定的律法;而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中说,自由是可以行使自己的意志;密尔在《论自由》中说,自由包括三种,即意识内向的自由,就是思想自由,还有志趣和兴趣的自由以及与人随意联合的自由;二战时,罗斯福提出了人的四大基本自由——信仰自由、言论自由、免于恐惧和免于饥饿的自由,你看自由是这么一个东西,我无意冒犯,只是想纠正老师的错误。”

你以为loser这样旁征博引的反驳会让人刮目相看?不,大家更多的是一种厌恶,作为一个异类,他所有的动作在别人看来都是在表达自己的与众不同。那个老师呢,心里素质还算可以,挺着把课上完了。

类似的事已经很多,上面那此次只能算是他对所有正统思想竖起的一个中指。还有一些是直接被他骂作欺世盗名的老师,但这次我是同意的——

“做人千万不能失败,不然就是众人的笑柄谈资,就像历史上那个南唐后主李煜,当时的国家啊,危如累卵,北方有匈奴虎视眈眈,南方叛乱不止·····”我看到loser的表情,一半是愤怒一半是嘲讽,似乎还有些惊讶的成分。我也很惊讶,万万没想到我们的老师竟无知至此,那老师继续说道——

“当时南唐的首都汴梁被匈奴攻破时,李煜还在吃斋念佛,希望以此退兵····”

Loser同样而且义无反顾的起身反驳了,只是声音多是失落而非愤怒——

“老师,您似乎犯了一些常识性的错误。首先,南唐是五代十国末期的一个南方的政权,匈奴族则早在千年前的西汉时代就被打散了,大概分为东西两部匈奴,东匈奴在西晋‘五胡乱华’之后便慢慢被汉族同化了,而西匈奴呢,不断西迁,在公元400年左右匈奴王‘上帝之鞭’阿提拉把欧洲搅得天翻地覆,但是他再怎么也打不到中国来,即便打来了,那时也是南北朝时代,而非五代十国。老师,那时的北方是契丹族和女真族的时代,而南唐之所以叫南唐,是因为它在南方,首都应该是金陵吧,我忘了。在汴梁定都的是北宋,在汴梁亡国的是宋徽宗,灭南唐的正是他的祖宗赵匡胤。”这次因为loser轻声和语(因为失望吧)而且在loser说完以后便下课了,所以我没机会看到那老师脸上的颜色变化,但从那老师满脸的愤恨来看,他这门课悬了。

Loser更失望了,倒不是因为这件事,他的失望老早就开始堆积,而且其中更多的不是对环境的失望,而是对自己的失望。难以理解的是,这件事之后,他开始觉得自己失败透顶,一无所有。

我不知道我们是理性还是功利,总要求那些奇异的思想给出它意义的证明,而这证明就是所谓的成功,成功包含的无外乎财富和地位。我们可以而且必须要追求财富,但我们不可崇尚财富,更不可将财富当作衡量万物的尺度。我相信没人会觉得富人的思想比穷人高尚,但是我同时相信人们更倾向觉得富人比穷人更加强大,因为大家信奉丛林法则。以此类推,怎能如此呢?要求一个基督徒给出上帝存在的证明,我想他们断然不敢考验上帝的。Loser是一个准基督徒(未受洗),你一定猜到了,但我要告诉你,他出生于一个伊斯兰教家庭。他曾今到教堂和两位传教士交谈,当他说出他是穆斯林时,那两位传教士被震撼了,也被振奋了。于是怀着激动的心情为他祷告并送了他一本《圣经》。这两种敌对了千年的宗教,在他身上和平了。我想他的压力一定很大,他不止一次的对我抱怨伊斯兰教的狭隘不宽容以及伊斯兰文化对中华文化的离心力。一旦他的家里人知道他的信仰问题,他的末日就到了,但是这样一种威胁却让他感到很刺激,我怀疑正是这种对伊斯兰教的反抗才一步步把他推向了基督。

有时候我会觉得很累了,看他这样“胡闹”觉得厌倦了。Loser的一切想法不能改变现实却又积极给予别人希望。实际上生活就像墨汁一样,在透明的液体里缓慢的游动,无所谓梦想,梦想是欲望的体现;无所谓明天,明天是今天的重复;无所谓伟大,伟大只是一种残存在成人世界里的童话,谁若信以为真就是彻头彻尾的loser。

Loser就信了,但他只是为了反抗而相信,反抗功利的思维,反抗鼓励成功的风气。我曾问他这些思维、风气有什么不好,他只是沉默的看着我,他眼神里的不是词穷或者被问倒,倒反而是一种平静。有时候我想启发他务实的思想,而这种务实被他斥责为功利。某次课上,老师问若你中了500万的彩票,你会怎么用?我们且看loser的回答——

“马上退学,买一辆房车,备齐生活物资,剩下的全捐了。然后开着房车穿过大西北,横穿欧亚大陆桥,一直开到敦刻尔克,南下进入伊比利亚半岛,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入摩洛哥,坐船到圣赫勒拿岛。”loser不知是激动还是被他的幻想震撼了,居然热泪盈眶。当老师问他为何要去圣赫勒拿岛时,我没等loser开口就帮他回答了:他偶像死在了那里。

在大多数人眼中,loser不过是一个小丑,而且是一个可恨而非可笑的小丑。他的高傲加失败深深刺痛了别人,虽然基督徒不该高傲。他刺痛的不仅是同学,还有老师。学校组织班主任找同学“谈心”,轮到loser,他和那蹲地蛤蟆的谈话,让那老师更加对他深恶痛绝(蹲地蛤蟆就是说匈奴灭南唐的那个)——

“有没有入党?”

“没有。”

“有没有意向入党?”

“没有。”

“为什么?”

“政见不同。”

那蹲地蛤蟆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loser,问道:“那你的政见是什么?”

“我想借用密尔的话来回答,‘人类对于自由的珍重一般总是远远不及对于权力的珍重’‘,于是,谋求钻进这个官僚机构,钻进之后又谋求步步高升,就成为大家进取的唯一目标’还有一句‘国家的价值,从长远来看,归根结底还在组成它的全体个人的价值。”

蹲地蛤蟆扭头看着窗外——以示厌恶。之后的谈话则毫无意义了,不过是走走过场,虽然整个谈话本来就是走过场。

Loser有时很苦恼,也很愧疚,他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人们总是厌恶他,尽管有时他也是谦卑的。我不知道他应该如何,我只能说高傲也许更适合他。上课时候,从后面看着孤单一人坐在第一排的loser,我甚至能想象他时而低声自言自语的神情,那种落寞和与周遭格格不入让人觉得他很可悲,虽然他也许更觉得你可悲。这就是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他很怪异——没事自言自语的人被认为不正常也算是正常吧,其实他的自言自语一直都只是一句——

光在黑暗中,黑暗却不接受光

这是《约翰福音》中的一句,你一定觉得他虔诚无比,而在我看来,正是因为他不虔诚,甚至心有怀疑,所以才不断质问自己,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完全接受了人子之光,我只知道离开这里他更快乐。

Loser其实知道别人不需要像他一样的去思考,他总是向别人灌输思想的源动力是愤怒,而愤怒源于氛围的单一和不宽容。单一在于,人们没有一个自己的核心,既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骄傲是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自己的擅长是什么,而loser认为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在于教育,教育的腐朽在于它像工厂一样把所有人造成了只含欲望功利和成功配方的罐头,关键在于loser相信这样的教育正是共党需要的,我不想和他聊他那些反党反政府的思想,所以这方面他怎么想我无法知道了;关于不宽容,loser认为那是上一个弊端的结果,当人们都在为成功疲于奔命时,如果出现一个不追求成功,只追求自己的想法的人,人们定会对这样的人大加批判。我不知道loser所做的,所想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那些光怪陆离,那些桀骜不驯,那些愤世嫉俗。他似乎挣扎于某种痛苦中,而这一切也许是种超脱。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不是超脱,而是一种渐进的改变——

“你知道我崇拜拿破仑,曾今我也崇尚现在社会上流行的强者原则,也就是丛林法则,但是我的崇尚只是被荣耀驱动而已,尤其拿帅那些荣誉让我陶醉。孟德斯鸠说,共和国的原则是品德,君主国的原则是荣誉,专制国的原则是服从。也许我们从专制的末端向上看去,看到的更多的是荣誉,然而时代发展至今,这一切显然不够了。80年代末,韩国和台湾的转型就是例证。我不想说太多民主法治的话,我知道你也不想听。我只是越来越觉得,这个体制越来越冷漠,越来越不宽容,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个体制已不允许太多的人“利益均沾”了,社会流动性也就慢慢僵化了。我也越来越觉得,既然我们为我们国族的历史骄傲,我们就应该让它复兴,而不是“独尊马列,罢黜百家”。最后,我越来越觉得民主自由,不是要打到什么或者改造什么,而是当我们越来越宽容了,可以平心静气的讨论问题时,我们也许可以让这个体制从疯狂变得理性。

事实上,我的确不想听他这些伟大光荣的理念,实际上没人在乎这些,大家都知道社会有问题,然而人们并不在乎问题在哪,更不在乎怎么解决。

Loser在后来的大多时间里变得安静了,仿佛一个长跑运动员,在气力不够之后开始郁郁而行了。也许是基督的教义让他不那么愤怒了,但我相信在上帝荣光下谦卑的他,在“凡人”面前更骄傲了。在后来的时间里,每次和他聊天,我总有一种感觉——一座熄灭的火山沉默着,沸腾着,他那皈依了基督的灵魂却像撒旦一样咆哮着。在他离开很久后,我慢慢回忆往日时光,我发现我低估了他的愤怒。我再也不考虑他的愤怒是否有用,因为我相信这是他所厌恶的,但我想他最厌恶的恐怕是无知,别人的和自己的,我这么说倒不是赞扬他的博学,我要赞扬的是他在知识下的谦卑,或许正如他所说“基督就是真理”,所以在知识下谦卑便是在神之下谦卑。因此,loser对我无神论思想的批判不遗余力——

“不信神的人,总是觉得自己能战天斗地,自从共产党得天下以来,全中国就开始朝着这种狂妄前进,“大饥荒”死了多少人,“文革”又毁灭了多少中华文明的根基?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中说,否定神明存在的思想,会带来人类放纵的思想,没有神明存在的信仰,我们就将有狂妄的思想。”

这次他是对的,似乎基督对他的信心给出了回应。那是某年的圣诞节,loser遇到一个可以真正称为他的知己的人。圣诞节那天,loser满脸讽刺的穿过狂欢的人群,去基督教堂参加晚会——事实上他认为这样的晚会,尤其是那些节目简直庸俗,但是那里聚集了相同信仰的人,这对他很重要。Loser来得很早,夕阳西下,教堂的义工们忙着布摆教堂,阳光从教堂侧壁的窗口照进来,十字架熠熠生辉,loser捧着《圣经》轻声念着《哥林多前书》的一段经文——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我相信他在念这些经文时,一定没想到其实他自己的行为与经文诸多不符——他只是满心感动。Loser低头沉吟,不知何时听见了一些模糊的声音,loser知道那是主祷文,于是在心中也默念起来——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意旨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直达永远,阿门。”

Loser念完后,发现身边坐了一个姑娘,于是轻声道了句“平安”。“平安”那姑娘回过头也轻声回了一句,就在这一刻loser被深深的吸引了或者用他的话来说是被震撼了。Loser是这样跟我描述那女孩的——

“那秋水一般的目光,仿佛有无数的灵光在水中游弋,看上去却又波澜不惊,所有往日都在那盈盈一水间。当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感到如此的安详,过去被愤怒烧毁的原野上,如今郁郁葱葱,不再身心俱疲的注视着未来,只有宁静。”我嘲笑他意淫人家,他却说“她是上帝的恩赐”。我很好奇那是什么样的一个“恩赐”,让loser如此五体投地,后来我慢慢明白了。

“你也喜欢这段经文?”An(我们暂且称那姑娘为An好了)看了看loser手中的《圣经》。

Loser微笑着点点头,满眼皆是温暖。

“其实我还不算基督徒,不是因为没受洗,而是我心中还有怀疑。”loser看着手中的经文,若有所思。

“为你祈祷,光始终会战胜黑暗的。我们的主耶稣为了洗去我们的罪,为了我们被钉了十字架,信靠了主,人生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Loser略为惊讶的看着An,她的眼中仿佛被那些灵光激起了阵阵涟漪,An拿起一本《圣经》轻轻放在双膝上,继续说:“你可以去看一下一部电影,叫《耶稣受难记》。主耶稣被犹大出卖,被士兵戏弄、鞭打,戴着荆棘的王冠,扛着自己的十字架一步步走向骷髅山,最后和罪犯一起被钉在十字架上····”说着说着,眼泪一滴滴从An宁静的脸庞上滑落。An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抹掉眼泪,笑起来。

Loser看着满眼泪光,笑着的An,沉静像空气一样包围在身旁,耳边似乎想起了唱诗班悠扬的圣唱,流水一般的旋律淌过壁窗,淌过“上帝爱人”的字样,淌过过往的人们,轻轻飘落在loser和An之间。

我不知道loser和An是因神圣而产生感情,还是因感情而产生神圣,总之他们在一起了。这么一对基督徒恋人。巧的是,An也是我们学校的,也许An的确是上帝给loser的恩赐。

他们的关系如此不同,以至于我常常怀疑他们的关系。他们虽是恋人,却没有情侣该有的种种迹象,比如说一起吃吃饭,一起看看电影什么的,总之情侣间的那些温情浪漫都没有。他们不常见面,主要沟通方式是一本叫做“启示录”的笔记本,上面写着想跟对方说的话,虽然在我看来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可是他们乐此不疲。他们之间似乎没有因患得患失而引起各种狗血做作的浪漫,他们一开始就进入了平淡的阶段,因为他们互不依赖,所以互不眷恋。

他们就是这样,在阳光明媚的的下午,骑着自行车,一直骑到郊外,躺在湖边的大石头上,像梦呓一样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而他们的话题也不是卿卿我我——

“An,最近我看《论法的精神》有好多内容讲到英国的历史,我们来聊聊怎么样。”

“好吧,好吧。”An作了一个表示拿loser没办法的表情,慵懒的靠在loser肩上。

“上次说到黑斯廷斯战役了,之后呢?”

An抱着loser的肩膀,闭着眼睛悠悠的说:“黑斯廷斯战役之后,征服者威廉建立了诺曼王朝。王位往下传到威廉二世、亨利一世,亨利一世没孩子,王位就转到女亲族这边,有两家提出了王位要求,兰开斯特和约克家。亨利一世去世之后,威廉一世的外孙斯蒂芬登上王位,斯蒂芬死后,安如伯爵亨利二世继位开创金雀花王朝,之后是著名的“狮心王”理查,之后是签《大宪章》的约翰王,以及后来的爱德华一、二、三世。后面理查二世时,兰开斯特家的亨利四世篡位,开创兰开斯特王朝,这之后就是兰开斯特家和约克家打得不可开交,因为兰开斯特家以红玫瑰为徽号,约克家以白玫瑰徽号,所以这场争位战争又叫‘玫瑰战争’。之后是爱德华四世的约克王朝····”An懒洋洋的继续说着,loser在旁边“咯咯”笑起来,我想他一定为An感到骄傲。

“傻笑什么呢,是不是很崇拜我?”An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又重新躺倒loser怀里。

“你最棒了。”loser抚摸着An的头发,眼中的确是尊重。

当然,这样的聊天不能代替情话,即便是他俩,我相信他们的甜言蜜语也并无不同,问题在于像他们这样一对恋人,情话意味着什么?也许不过是那些高大上的讨论中的调味剂,也许只是平静湖面的涟漪。

他们也会有争论,但争论的话题往往不是去哪游玩,买不买某物,他们争论这个——

“An,我还是觉得1215年之后约翰王签订《自由大宪章》之后,英国就开始确立君主立宪了。”loser像是个不服气的学生,重新提出挑战。

“怎么会,”An在loser肩上蹭了蹭,漫不经心的说,“君主立宪这个概念本身就是资产阶级的概念,那是可能连这个阶级都不存在呢。”

“你不要被中国的教育禁锢了,民主法治分权根本就不是什么资产阶级的概念,实际上从希腊罗马时代到如今它们贯彻了整个西方历史,希腊给了民主,罗马给了法治。”

An一时语塞,只是眯着眼望着有些激动的loser,那眼神如同阳光下的湖水——波光粼粼。Loser在An目光的注视下,恢复平静然后继续说:“《自由大宪章》的直接结果是产生议会,虽然此时王权十分强大,但是议会是由各封地的贵族组成,这意味着议会拥有了制约王权的力量,至少这也是二元君主立宪制了吧,就像今天的沙特阿拉伯一样。”

“好啦,好啦,你说的很在理,但是我们这方面的知识太匮乏,等我们先看看这方面的书再讨论吧。”

Lose不好意思的挠挠头,loser永远很有理,此刻他却为自己的“有理”感到抱歉。他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上帝的恩赐”让他获得了理想中的心境,他畅游在自己和An堆砌的世界里,而这世界就是他们的感情。如同他们开始那样,我不清楚他们是因感情而产生知识,还是因知识产生感情。

在loser世界中,万物都必须要有存在的意义,否则不如消亡,而在他自己看来,他的意义就是反抗和改变。自从和An在一起以后,我看不到了皱眉思考的,戴着耳机的,面无表情的loser,现在的他,怎么说呢,如果以前的他是一个抱着手站在“石头森林”最高处的游魂,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枕着手躺在大树下的流浪者,阳光星星点                       点洒在周围,他怡然自得,这个世界如何与他无关,现实如何与他无关,唯一和他有关的是他怀中的An——终于有一个人让loser知道,寄生于这世上是这么好。我不知道loser如何能适应这一切,如此安详,如此甜美,难道不会将他那“碳石”一般的灵魂击得粉碎?但无论如何,此岸的欢乐总是要比彼岸的遥远来得真实,人生也许真的只是一场蹉跎,唯望别错过。不管怎么说,这火山冷却下去了,loser不再愤恨,你可以说这是一种逃避,我却认为这是一种升华。冷眼旁观这世界,那又如何?Loser该受到谴责吗?他早已不在乎,现在的他很快乐。尽管这快乐如同晴空中的一声鸟鸣,短暂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回味。

散漫的时光如同雪花悠扬而下,覆盖了loser和An,覆盖了他们坚定却又不知方向的心。我知道loser和An的相处方式的确是他们刻意营造的,但那又怎么样,追求不凡的心谁能谴责?更何况,他们的方式只是对迷茫的反抗,没有玫瑰、没有一起看电影、没有烛光晚餐、没有性、没有忧伤别离、没有那些病态的纠缠、甚至没有对未来的承诺,有的只是互相的认可和尊重,loser看待An是一个理性博学而又独立的,偶尔还有些慵懒的女孩,她是上帝的恩赐;An看待loser是一个坚定而又有想法的男孩,是上帝的恩赐。当然还有他们的交流,对于他们来说,这些谈话是感情的一部分——

“An,你觉得中国的封建制度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我总觉得马克思的分类是错的,至少不符合中国的情况。”

An头向后仰,一幅“你求我啊”的表情,loser押着她的脖子一把她搂过来,An笑着求饶:“好了,好了,我说,首先封建的意思是分邦建国,在西罗马帝国未灭之前,封建制度并没有确立,罗马帝国是一个高度军事化的帝国。我个人觉得封建制度是日耳曼人扩张的结果,根据日耳曼人的《撒利克法》,父亲死后,所有的儿子平分其土地,慢慢的分封土地就变成了一种固有制度。克洛维时代,海边法兰克部落与莱茵河畔部落合一,但是克洛维死后,国家立马就风裂成了四份。后面的克洛塔尔一世时代也一样,他死后,王国分裂成了奥斯特拉西亚、纽斯特里亚和勃艮第,查理曼就是奥斯特拉西亚宫相“矮子”丕平的儿子。墨洛温王朝有三大分裂时代,原因都一样——《撒利克法》。哪怕查理曼的帝国,“虔诚者”路易死后,帝国也被分为西法兰西亚、中法兰西亚和东法兰西亚,基本上西法兰西亚就是今天的法国,东法兰西亚就是今天的德国。所以说,思西欧的封建社会是一种财产继承的结果,也就是说西欧的封建制度是一种经济制度,而不是政治制度·····”

“不对啊,如果封建制度是一种经济制度,那后面的革命怎么说?革命是为了什么?各个王国的政治制度又是什么?”

An手指按着下巴,仰头想了想接着说:“你应该知道那些革命的直接目的并不是废除封建制度。先说英国革命,你也说过,约翰王签订《自由大宪章》并产生议会以来,英国是一种二元君主制,实际上议会当时拥有的是税收权而不是立法权,毕竟约翰王就是因为征税问题才被各地贵族逼迫签订《大宪章》的。从金雀花王朝到都铎王朝,英国人已经习惯了没有议会同意就不能征税的传统,但是伊丽莎白一世去世后,因为她没有孩子王位传到了她堂妹的孩子苏格兰王詹姆士三世,也就是英格兰的詹姆士一世。苏格兰的议会制度远远落后于英格兰,所以詹姆士一世和查理一世因税收问题多次与议会闹翻,议会被国王强制遣散长达几十年。后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圆颅党和王党争的是税收权而不是针对封建制度,毕竟当时圆颅党中的各封地的贵族是占多数的。再看法国大革命,大革命爆发的直接原因其实也是议会的税收权的问题,但是法国大革命之所以会如此猛烈,是因为法权的分散和法权贵族化。当时法国的司法权控制在各封地领主手中,领主召集家臣开设法院,这样的法院必定是不能得人心的,但是让人民最痛恨的是各领主有权拒绝中央政府发布的法令,这就意味着任何改革都不能实行,所以大革命才会爆发。所以啊,英国革命是为了税收权,法国革命是为了司法权,这些都不是针对封建制度的。至于王国的政治制度,我就不好说了,按中国的观点,西欧的封建制度肯定不是专制的,就算是路易十四的绝对专制时代,权力也从没像中国这样集中过。这方面我知道的不多。”

“好吧,按照与西欧的对比,中国的封建制度应该在战国时代就已经终结了,后来的中国应该是一种官僚专制制度,很难解释清楚,这方面的研究也不多。”

同样是晨光熹微的早晨,loser已不再戴着耳机,双阳溢满冷光,看上去永远格格不入。如今,An来到他的身旁,他再也不用说,Jesus don’t want me a sunbeam,,而要说,God is love。Loser和An互相问答,但是更多的是An在说,loser在听,因为An不仅是loser宗教方面的引路人,在知识储量方面也远远超过了loser,不过loser也有亮点,那就是他的自由,自由的心和自由的思想,这使他能打破无数枷锁,勇往直前——

“我一直不喜欢‘黑暗中世纪’这种说法,因为即便在罗马的光辉消散殆尽后的中世纪,也产生了无数耀眼的明光,而宋朝以后的中国呢,我认为那才是‘黑暗中世纪’,不仅中华灭亡本来存在的政治传统也倒退了数千年。”loser手搭在An的肩上,捋着An的头发,漫不经心的说着。

“中华灭亡,什么意思?”An似乎被loser的观点吓了一跳。

“首先我们从文化传承方面来看,中华文明不怕异族入侵,入侵的民族要么被中华同化,要么被驱逐回草原。可是元朝这一次不同,蒙古人快马弯刀毁灭了宋朝,他们藐视中华文明,认为文明不如武力来得强大。宋朝灭亡甚至比罗马帝国的灭亡更惨烈,后果更严重。日耳曼各部族向往罗马的文明、财富和荣光,而蒙古人却是彻彻底底的鄙视中华文明。蒙古统治中国一百年左右,官方文字是蒙古文,朝廷议事用蒙古语,没一个皇帝会说汉语。还有政治上,宋朝传承了中华几千年的政治传统,三省六部制、相权分散和君臣共治,宋朝时平民可以给皇帝上书,到了清朝只有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上书。这还不算,元朝以前我们老说“家天下”,但这种“家天下”是很有限的,并不是说天下是皇族的,按董仲舒的“君权神授”理论来看,“天子受命于天,天下人受命于天子”换句话说,天子是“天”的代表,有一种“替天行道”的意思,天子有“治理权”没有“所有权”。但元以后就不同了,“黄金家族”世世代代统治的观念被明清继承,天下就真的只是“家天下”了。所以,元明清就是中国的‘黑暗中世纪’。”

凡此种种,尽管loser掌握的知识不多,但他总能用有限的知识创造出亮点,这些是An不具备的。

有时候我会怀疑,loser的安静是如此的彻底,好像他所向往的新世界已经降临了,loser说:“我的过去虽然没有索多玛的罪恶,但我相信在此刻回头,我也会朽坏成一根盐柱。”倘若过去也能像索多玛一样被烧灭,他一定乐于这样做。

正当我们都觉得loser因为An而获救赎时,他却因此而动怒——

“我凭什么要被拯救,你们觉得我走上了正确的路?你们觉我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被拯救?耶稣何曾说过我是腐朽的?因为什么让你们觉得我有罪,是心高气傲、是标新立异、是言语刻薄、是我行我素或者是我太软弱,纵容你们这样肆意妄加评论一个你们不了解的人?堕落是什么,积极勃发又是什么?满心追求成功就是积极了吗?我若像梭罗说的一样,不要金钱、不要爱情、不要地位,唯要真理又或者流浪至天涯海角,放弃这个熟悉的世界,我是堕落的吗?耶稣说,如果因追随正道而受饿,我必养育你们,所以不必担忧食物和衣物,也不必去追求这些,因为你若追求正道,你必得着这些。所以我鄙视风尚,鄙视流行,它们往往浅薄。”

这是一个伊斯兰的叛教者,一个意欲毁灭自己的过去的,在现实里随波漂流的航海士。也许他早已厌倦了站在甲板上眺望那从不曾出现的海岸线。他依旧格格不入,在这世上。An呢,我不知道,那无关真理,无关堕落还是积极,无关这现实,那只是爱情,尽管他们的爱情成分复杂而又独特,甚至还有些神圣,但那也不过是爱情。

世人皆是如此狂妄,对不了解的人和事物品头论足。Loser那晚一直在说这句话,那晚喝了很多,loser嚎啕大哭,他就那样平躺在马路上,傍边的一切都在粉碎,塞在胸口快把他窒息了的不是愤怒,是对自己的痛恨。他一定是痛恨自己的弱小,不然他也许可以救N,不至于让他一个人面对那些苍白的刺眼的生死。我去扶他,他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那种潮起潮落的感觉,好像是人死之前最后的挣扎。那时候我感到loser最后的勇气也丧失了,他已经渐行渐远,满身落寞,满脸悲伤。

<三>

白天靠灌咖啡提神,晚上靠吃安定睡觉。纵然挣扎起三分精神,不过恍惚过一日光阴。实话说,我不努力,也很没底。可想了想为什么要假装自己这么拼命呢?可能真的怕哪一天先走一步,有人还要指着我的骨灰说这是loser、懦夫、不负责任、心理有病、傻逼。只有直面死亡的人才有资格评价他的生存所面对如此致密的恐惧,只有选择放弃的人才能体会他选择拿起多么的无能为力。无需招碟,无需引鹤,我这分量,运-20还差不多。

<二>

吃安眠药的这些天,每天最安心的时候就是吃药后的半小时,因为等待我的是一个确定的结局。然后第二天副作用铺天盖地,生不如死,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比较级,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道德非议,你不是为你自己活着,你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一>

计划有变。却又陷入了宫廷政治、权谋斗争的语境。这种斗争没有正义与邪恶,只有高明和愚蠢。不管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即便成功者、胜利者也并不意味着拥有正义或者高尚的理由,只不过是比失败者更蛇蝎、更恶毒、更阴险。这种把政治和历史想象成一场建立在个人私利或恩怨之上的权利倾扎来自于70年代中后期,当时人们把“文革”理解为不过是一场高层领导错误发动的斗争,从而完成了对“文革”的非政治化处理。80年代,“个人”概念浮现的时候,“人民”、“阶级”等集体概念就消失了,而90年代以来随着激进市场化的推动,一种去历史化的历史观成为大众的文化“常识”,这体现在关于“厚黑学”、“潜规则”的历史通俗读物上。

 

<遗书>

平生终负气,一死谢仇雠;怜我生父母,白发送黑头;本无凌云志,一生无所求;但愿我死后,尸骨随江流;非是舞阳怯,实为荆轲谋;生亦何欢乐,死亦何悲愁;人死不复生,口笔且赦囚;来世作犬马,定当报情柔。(我死之后,无颜见列祖列宗,愿火化骨灰撒入长江,东到海,不回头。今日虽死,并非胆怯,希望不要口诛笔伐或悲悲切切,忘了我吧,祝你们都好。)

N是另一个学院的学生,loser不认识他,甚至也从没见过他。N自杀那天,整个学校都为之沸腾了,人们像过节一样的兴奋,毕竟人们在繁琐的生活中已经麻木,这样的事会让他们觉得解放,这样也好,N已不去在乎。舆论大概分成两派,一派是谴责N的不负责任,对不起父母;另一派则是借着N的名,抨击教育体制,仿佛N是一种标本。Loser在那晚之后就决口不提这件事了,仿佛死去的不只是N。已经毫无必要了,去如何定义这一场死亡,N已经说的很清楚了,loser还是选择了去遵循N的想法,最后就只剩下那一句同样适合loser的话:东到海,不回头。

有些事就是这样啊,有些事就是这样的。N在最高处俯身看着这世界,那里冷风汹涌,N仿佛听见了远处海浪拍击堤岸的声音,日复一日不肯停歇。整个黑色的夜空里,没有一点星光,猫头鹰振翅而过。这世界秋天深了。再也没有愤怒难平;再也没有胡乱向往;再也没有徘徊惆怅;再也没有努力眺望。

N是这样一个人,而我只当他是个悲伤的人。N和loser都是这样,面对这样一个世界,措手不及,后又拼命呐喊,但最终都无能为力,偃旗息鼓深陷沉寂。N选择对这世界留下最后一瞥后转身离去,loser则选择竖起中指,悠悠说一句“去他妈的”然后走入自己的世界,这世界如何他已不在乎,因为在乎也没有用,总之事情总是这样,自诩理想主义者,悲愤交加之后是漠视,漠视这世界,漠视所有人。

Loser开始觉得生活真他妈的枯燥,世界如同死海一般沉寂,没有一丝风浪,loser就那么躺在海底,表情在光影交错中变得扭曲。An是这死海里的唯一天籁,可这一切还能延续多久呢?Loser一个人坐在空旷无人的教室里,远处似乎有轰隆隆的雷声在沉闷作响,可是一抬头,看到的依然是晴得一塌糊涂的天空。窗帘在窗边飞舞,当它被风卷到窗外后,发出了类似旗帜般猎猎作响的声音,loser却感受不到一丝风,T恤混着汗贴在背上,窗外依旧的阳光肆虐,隐隐感觉黑眼圈像是有毒物质一样在侵蚀他的眼眶。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An了,因为一切都让他觉得沮丧,一切都暗淡无光,他不想将这些带给An。

这些如同粘液一般的烦闷在N自杀的那晚后与日俱增,loser似乎感受到无数的恶灵碎片堆积在他脚下,它们丑陋无比的尖叫着,手紧紧的抓着loser的脚,试图带走lose的一切,还有什么可带走呢?让loser从平凡堕入平庸······loser要重新考虑所有的价值,被现实窒息已经太久了,放眼望去皆是无趣的人,他没办法跟那些人打交道,互相攀比,互相倾轧,满眼利欲,满心出人头地的想法,如此无趣。跟这些人相处,向这些人妥协,他已厌倦至极。现在的loser也绝不会像从前那样想去改变别人,现在的他一句话足以总结——老子不在乎。

在我们看来,N的死对lose来说简直是一剂毒药,他日渐消沉,沉溺于无限死循环的想法中,最重要的是他越来越懂得如何封闭自己。他也试图让自己活过来,常常捧着西欧的历史书看,以便跟An交流,但他深深的知道,他不了解An,也不理解她为何对西欧的历史如此痴迷,loser越来越不能感受别人的世界或者说是不堪感受。于是loser和An又开始了“坐而论道”An也不愿直接了当的打探loser的精神世界。

“没想到拜占庭帝国最后这么弱。”loser似乎在说自己一样,眼中尽是浓雾。

“是啊,不过查士丁尼大帝在位的时候差一点就恢复了整个罗马帝国。”An只能默默陪着他,不愿多问。

“除了西班牙和高卢,是差一点了。拜占庭帝国最后只剩下君士坦丁堡周围的土地了,曾经伟大的帝国,也敌不过千年时间的冲刷。”

“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伊斯坦布尔吧,去看看圣索菲亚大教堂,还有蓝色清真寺。”

Loser凝视着An,没有回话,他一定想到了落日下的圣索菲亚,四个尖塔沉默着、守卫着,虽然它们本不该存在。Loser心想着这些画面,突然很难过,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颓唐,这种颓唐来源于信任的丧失,不仅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再相信任何事物,心中的渴望却依旧汹涌。

Loser终于开始持续的失眠,每天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窗外正下着雨,雨声时有时无,loser凝视着被雨淋湿的夜晚,回想着自己的荒唐,时间在旁一分一秒的切割着他的灵魂,生命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枯萎腐朽,剩下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的躯体。Loser痛恨这些,这所有的这些,可又能怎么办,只能把音量调到最大,让伟大的鲍勃·迪伦的破锣音淌进干枯的躯体,不管这些是否相符—— “一个人究竟要经历多长的旅途,才能被称为男人?鸽子要飞跃几重大海,才能在沙滩上安眠?山峰要屹立多久,才是沧海桑田?人们要等待多久,才能得到自由?一个人要几度回首,才能视而不见?多少生命陨落,才知道那已故的众生?那答案却随风而逝。”

Loser已经很久没去过教堂了,也很久没有再读《圣经》。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时间在上空呼啸,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Loser怀疑的太多,以至于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真实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像是在看一场晚会,各种各样的酷炫,各种各样的活法让他们炫目,让每个人都向往不已,但其实呢,这只是一种比喻。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还有一种比喻,各种各样的活法放在超市的货架上,你可以流连忘返,也可以浮想联翩,但是当人们看见价格的时候,往往会犹豫,假如它很贵,结果只能是用种种借口来让自己放弃。我总是听到这样的话语——“我好喜欢街舞、玩摇滚真酷、我想去学摄影、要是我画得有他好就好了····”诸如此类,凡此种种。你以为我是让你有行动力一点吗,你以为长久以来不愿改变自己只是没有行动了吗?不是行动力不够,是心力不够,因为你跟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只是在羡慕,只是在理性的思考,若果你这样活着或那样活着,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虚荣心也好,异性的目光也好,你是有目的的。假如你希望自己这样或那样活着,你要去试试,直到找到适合你天性的方式。Loser也许一直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一件事,我不知道,当你明白一件事后,你也许再也找不到任何理论来阐述它了,所以loser从没跟我提起过,而我像是照着他的脚印一样,慢慢的摸索。我像是以前的他那样,眼中弥漫着大雾,心里纷乱不知所措。

就在loser混沌消沉的这几天,An离开学校,一个人去了台湾。loser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看样子An是赌气一个人去的,他们曾经讨论过台湾的文化,并且约好要一起的。

“他们都说台湾保存了中国的传统文化,是中华道统之所在。”

“他们?谁啊?”

“韩寒啊,还有袁腾飞之类的都说过啊。以后我要去那里住几年”loser总是觉得任何事情,只要想就可以做,不过事实难道不是嘛?

Loser说任何的信仰都是感性的结果,认真盘算的结果是任何事都是有缺陷的,既然信仰如此,世界上的任何事也是如此。所以回过头我发现,在生活的这个城市里,所有的活法不是你仔细考虑的结果,而是你不顾一切爱上的结果,我相信那些被人们认为很牛逼的人并不是投其所好得来。你可以搔首弄姿,也可以惺惺作态,也许你也将吸引别人,你可以在此基础上嘲笑别人有多low,也可以继续的活在高端的梦境里,但是我想这个时代的最佳箴言应该是——做你自己,而loser为此奋不顾身,与现实为敌,与搔首弄姿的人们为敌,愤怒着纠结着,最重要的是——自我着。

在An不在的日子里,loser又像一个游魂一样的生活着,现在的他是痛苦的,因为再也没什么好追求的了,loser正在步入虚无。故事本该这么结束的,日渐消沉的loser永远活在一无所有的空洞中,人们相继离开,也许耶稣也对他不屑。耶稣也对loser不屑,我想loser也在这样怀疑着吧,没办法了,哪怕loser伏地亲吻伯利恒。故事本该这样结束的,但是loser之所以是loser就在于他所痛苦的、思考的、彷徨的一切并不是某种时尚潮流,而是他灵魂深处神所预设下的伏笔,那是他的天性。Loser的精神在N死后处于自我怀疑并崩溃的边缘,但loser灵魂中有一种东西让他从灰烬中涅槃,于是loser一头扎进了书中,他希望从中找到解救,不过一切可遇不可求,loser永远不懂顺其自然,他只会把一切弄的更糟。人们永远只会沉迷于简单轻松的事,比起面对,loser选择的方式也算是最简单的一种了,loser本来最讨厌这样悠长麻烦的难受,他宁愿悲剧血淋淋的展现在眼前,只是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值得牺牲呢,什么配用得上牺牲这个词呢。loser想,既然自己无法融入这个社会,何不脱离得彻底一些呢,省的种种的物质和欲望让自己面目全非。Loser这样想,但他身上有一种无奈,因为一直以来的教育让他不知道除了继续所谓的大学以外还能有什么方法生存下去,生存现在成了一种很沉重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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